我们的征途是迷雾冷山——阿里南线深度行摄攻略@2014
题记:人生应该有所敬畏,才不会为所欲为。
留在西藏的理由有很多,喜欢拉萨便是其中之一。独自待在拉萨时,天气晴好的午后,我会背起相机去大昭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端量着洁白的烟氤照常从煨桑炉里袅袅升起,虔诚的朝拜者依旧执着地走在信仰的道路上,直到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缓缓拉长。此时的光影格外迷人,步履匆匆的人群身上披覆着淡淡的银辉,信仰将他们打开并照亮,古老的善意在他们身上闪闪发光,这画面温润而亲切,像久远无声的岁月,充满沧桑古老的质感。香火缭绕的大昭寺前最多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好奇的旁观,另一种是虔诚的觐见。虽近在咫尺,却如同彼岸。我不是信徒,可当我看见佛门前海浪般此起彼伏叩拜的身影,看见她们真诚眼神里流动的熠熠之光,即使身在其外,也无法不为之动容。转经的人群中,有耄耋老者,也有稚气孩童,拄着双拐蹒跚而行的也不乏其人,他们每人手里或是摇着转经筒,或是捻动温润的佛珠,清脆的木板叩击声则来自那些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赶来朝拜的磕长头者,他们的历练我无从想见,每个人背后都有着不同的故事,相同的是,他们都有着明亮而从容的眼睛。
蕾秋·乔伊斯在她的小说《一个人的朝圣》中写道:在生命的流程里,痴迷一个人,或是一个地方,为此激情燃烧,备受煎熬,孤独流浪,成为灰烬,也心甘情愿和在所不惜。走过阿里大环线之后,内心深处一直对那里的山水念念不忘,曾经的照片和文字不足以记录它的壮阔与辽远,于是便有了此次出行。我要用手中的相机,去记录那四季交替中的光阴流转,去记录消逝在风中的雨雪的容颜,去记录深厚大地的色彩变换,还有那遥远地平线上的迷雾冷山。另外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就是马年转山。今年是释迦牟尼诞生的藏历马年,在神山冈仁波齐的本命年去转山,转一圈相当于平时转十三圈,据说可以洗尽一生的罪孽。十二年一轮回,短暂的一生又有多少十二年可以供人消磨,人类在飞逝如电的时间面前总是不堪一击。我们未必能够主宰浩大的命运,却可以选择自己抵达的地方,这样,许多年之后,翻阅手里的老照片,你沉入回忆,回忆起无限的阳光如利剑般刺透云层,辉映在缓缓摇动的转经筒上的某个悠长的下午。
阿里南线,一早从拉萨出发,途经羊卓雍措、卡若拉冰川、江孜古堡,当天便可抵达年楚河与雅鲁藏布江汇合处的西藏第二大城市日喀则。到日喀则,不得不去扎什伦布寺,扎寺作为格鲁派在后藏最大的寺庙和藏区黄教四大寺院之一,同时也是四世之后历代班禅喇嘛驻锡之地,气势自然非凡。寺庙主体顺应山势而建,殿宇依次递接,疏密均衡,楼台醒目,殿堂层叠,肃穆的红墙与灿烂的金顶相映成辉,构成扎寺恢宏磅礴的宫殿建筑群。在扎寺,没有时间限制的闲逛是最自在的,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每个转角都有无限的精彩。那些风中摇曳的花儿、映于红墙的斑驳树影,那些缓缓飘动的彩色布幔、飞檐上宝相庄严的雕塑,都会令人心中一动。 深秋时节,寺庙的院落内也没有萧瑟之感。娇小的格桑花簇拥在路边,花瓣用它透明的手掌捧起温暖的阳光,汇聚成金色的花蕊,如同一小块凝固的蜜糖,流淌着醇厚诱人的莹光。花儿的香气会吸引来白色翅膀的蝴蝶,在花丛间追逐嬉戏,偶尔会伫足于透明的花瓣上啜饮小憩。逛寺庙记得要避开旅游旺季,那时寺庙的游客稀少,独自闲逛,累了便静静的坐在走廊的木质长椅上,阳光清亮酥软,岁月悠远绵长。院墙转角的光影处,倏尔有红衣喇嘛翩然而去,天宇的轻风撩起白色的布幔,风中隐约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猫咪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慵懒的趴在我的脚边呼呼大睡,唯有树影在红墙上不紧不慢的踱着步,提醒你静水深流般逝去的时光。
从日喀则去往萨嘎,我们一般从拉孜检查站改走昂仁方向,一方面可以避免走回头路,另一方面还可以顺路游览静谧明亮的浪措。西藏有一千五百多个大大小小的湖泊,这个小措不像三大圣湖般名声显赫,但这并未影响她恬静婉约的气质。春季的湖面是最美的,尤其是新雨过后,春日照耀着林野,岸边的坡地青草依依,空气新鲜而湿润,溜圆的雨滴乖巧地悬于翠绿的叶尖上,晶莹剔透,像精灵的宝石。湖面的色彩呈现淡淡的蓝绿色,色泽清亮,近乎透明,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好似满池的星星,闪闪发亮地簇拥在一起,缤纷灿烂。远处碧绿的草坡上停放着一台红色的拖拉机,赋闲在家,休养生息,努力地睁着车头的大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湖心。它的背后静静地蜷匐着几幢院墙雪白的藏寨,炊烟袅袅升起,消散于白桦林的林梢。几头气定神闲的藏牦牛星散于房前的坡地上,悠闲自得地寻觅着新草。更远的地方是黑黢黢的接近垂直的崖壁,技巧高超的山羊就那么若无其事地站着,面色深静如水,那么陡的峭壁,我从下面打望都感觉腿酸脚软,它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在我们人类看来,这是多么宝贵的技能啊,可它们却只用来找草吃。
从萨嘎出发,记得一定要早起。辽阔的仲巴草原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路边河道里淙淙地流淌着明净喧腾的溪水,蜿蜒地消失于远方高耸的雪山深处。清晨的阳光丰盈清亮,一寸一寸地漫过山巅,漫过村寨,漫过深深的河谷,阴冷深暗的影子缓缓退去,温暖像希望一样铺满了大地。宁静平远的地平线上座落着沉默的喜马拉雅山脉,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山尖最先被阳光打亮,眼看着淡淡的青蓝渐渐幻化为迷人的金黄,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神奇而壮丽。晨曦为路边的野草披上了华丽的外衣,在茫茫的荒原,假若看到一丛野草,也是件令人喜悦的事情。尤其是寒意正浓的清晨,在道路两旁的洼地里,看见它们紧紧簇拥在一起,仿佛早已熟谙了忍耐与节制,顽强地伫立于命运的旷野,恭敬地遵循着自然的安排,它们近乎透明的穗芒像海浪般随风摇曳,闪烁着清脆的银光。初春或深秋时节,夜间有时会飘起飞雪,次日赶路,原本苍凉广阔的沙砾坡地变得洁白平整,延绵起伏的山丘亦是一夜白头,茫茫迷雾笼罩着世界的一角,天地无涯,万物渺渺,唯有一条寂寞的车辙通向更寂寞的远方。
过了马攸桥检查站,才正式进入阿里地区。你无需担心错过地标,因为那里耸立着一块巨幅的宣传牌,上面写着:欢迎进入阿里秘境。进入阿里之后,地势更加开阔,野生动物明显多起来。由于藏民不杀生,野生动物们格外放心,在路边就可以轻易地看到许许多多有趣的野生动物。岩羊一般是成群出现,它的头颅不算大,却横支着两只大角,雄性岩羊的角可达五六十公分,看上去份量不轻,所以总感觉它转头打量你是件很庄重的事情。岩羊还尤其喜欢打量人,这也是它们致命的弱点,每每逃到山脊上,总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一看,再飞奔逃命,而恰恰它们也在这个时候被无耻的子弹击中而丧生,不过这种死亡方式还算得体,起码看清了敌人的真正面目。听当地人说,岩羊的集体精神很强,如果有的队员不幸死亡,其他成员会将死尸团团围住,不让兀鹫等食腐动物叼走,这种自然界里存在的高贵品质,在人类身上几乎消失殆尽。黄羊更容易辨认,它们的屁股上有白色的心形的斑纹,也是成群出现,它们的相貌看上去温顺贤淑的多,像是草原上的小精灵,经常结伴穿越笔直的天路。雄性藏羚羊在阿里北线比较多,南线很难看到,可能是由于南线水草丰美,在六七月份,在阿里南线经常可以遇到大规模迁徙的雌性藏羚羊,她们会在迁徙的途中产下小藏羚羊,不过,由于人类无耻的盗猎,这个古老的物种已经走向面临灭绝危险的边缘。
无论是在草原、湖边,还是雪山的脚下,到处都可以看到藏野驴的身影,在阿里南线,它们是曝光率最高的物种。坚持不懈的锻炼使得它们比家驴要趾高气扬的多,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上,它们最快可以跑出四五十公里的时速,这个成绩在众多高原物种里绝对名列前茅。不过它们有着跟家驴一样的倔脾气,在平原上喜欢和汽车赛跑,当超过汽车时,它们会得意的停下来骄傲的回视一下,之后再跑。心机沉重的偷猎者就利用它们这个弱点,只需要开着车与它们赛跑,就会把它们活活累死,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令野驴非常恼火的事情,明明跑赢了比赛,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黄鸭和黑颈鹤就属于比较机智的,对人类的伎俩十分了然,或是轻描淡写地站在远远的沼泽地里,或是在静谧的水面上浮游,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从不与陌生人打交道,丧命的危险系数自然降低了许多。胖嘟嘟的旱獭一般悠闲地趴在自己的家门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黄色的皮毛完全融入大地的颜色,用肉眼很难区分出来。在阿里南线,还可以看到许多呆萌的小地鼠,这些小精灵约有成人拳头般大小,皮毛呈淡褐色,一对玲珑的招风耳,漆黑如豆的小眼睛灵光闪闪。清晨,你可以看到它们站在温暖的阳光里眺望远方若有所思;个别胆大包天的,会伫立在路边的青石之上打望过往的车辆,丝毫不理会行人惊诧的目光;也有浪漫忧郁型的,摆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思考鼠生。